“哥俩好啊,全来到啊!”
“七个巧啊,八个鸟啊!”
“输了输了,喝酒喝酒!”在顾小九的有意煽动下,守夜的士兵们开始划起了酒令喝起了酒,顾小九端着酒碗,给一边低眉敛目的段文瑞使了个眼色。段文瑞会意,带着几个兄弟以小解的名义分散开来,趁着喝酒的士兵们不注意,潜进了放置火药的帐篷。
应该说他们的这次行动还算顺利,因为在北乡打了胜仗,南乡的头目又不战而降,所以军火的守备松懈了很多,士兵们就等着明日接受了俞三礼的投降之后打道回府呢,哪里想到有人打上了军火的主意。
“怎么样了?”见到段文瑞折返,小九喝得满面通红的脸上现出几分紧张。
段文瑞没出声,而是做了个一切妥帖的手势,顾小九会意,继续端着酒碗大声地吆喝起来,“兄弟们,把酒碗端起来啊!”
“谢谢小九兄弟!”一个带队的百户端着酒碗大着舌头说道:“要不是小九兄弟给咱们送来酒菜,老子就得饿着肚子等天亮了!”
“老哥可太客气啦!你们守的可是军需,哪里看得上我这点蚊子肉!”顾小九揽着百户的肩膀,哥俩好道:“兄弟我虽然是奉上级的命令来的,但是我为兵爷们操劳的心可是真的,咱们的情谊不用讲,先干了这一碗!”
“好!小九兄弟爽快!”
这一番连拉带劝,一干兵丁就喝得有点晕了。顾小九见时机差不多了,给段文瑞做了个手势,醉意朦胧地向兵丁们告辞,准备拉着偷来的火药奔赴北乡。
吃饱喝足的兵丁们早就把顾小九当成了自己人,哪里管他是怎么来又怎么去的,意思意思地掀起草苫看了看,就挥手放行了。
顾小九和段文瑞对视一眼,偷偷地吁了口气。
赶着大车刚刚出了营地,迎面就撞上了一队巡夜的士兵。
“你们是干什么的?”领头的小旗面色不善道。
“这位军爷,我们是听凭按察使周大人的吩咐前来给军需库的官兵们送棉被和吃食的。”顾小九嘴里喷着酒气说道。
“是吗?车上拉的什么东西?”
“军爷,车上都空了,哪里有东西啊!”说着,顾小九大声对几个车夫说道:“大家把草苫掀了,让军爷查看!”
段文瑞轻轻咳嗽了一声,几个车夫不情不愿地掀开了草苫。
如同顾小九说的一样,前面几辆车都是空的,唯独到了最后一辆车时,那车夫却怎么也不肯将草苫掀开。
“那边是怎么回事?”小旗举着火把走到最后一辆车前,狐疑地目光看向了顾小九,顾小九心中惊疑,嘴上仍然赔笑道:“军爷,这个就不必看了吧?”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打算偷着塞过去。
“少来这一套!”小旗是个硬性格,根本不收他的礼,他举着火把围着大车转了一圈,用阴狠地目光看着顾小九道:“说说,这里面是什么?”
“军爷,真的没什么啊!咱们是奉命去送吃食的,克扣一点也是人之常情嘛。”顾小九苦着脸说道。
“哼!”那人以为抓到了顾小九的把柄,丝毫不给他面子,“你说是吃食就是吃食?谁知道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我有通行的令牌!”见对方不吃软的,顾小九从腰带里摸出令牌,大喝道:“吾乃奉命行事,哪容尔等欺侮!”
“就算你是奉命行事,不肯打开这车上的草苫让我检查又是何意?”小旗看着令牌,冷笑道:“莫不是心里有鬼吧?”
“你!”顾小九气得脸红脖子粗,但是又不愿让小旗真的掀开草苫,正在左右为难间,后方的段文瑞拉了拉他的衣袖,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顾小九心中大定,嘲弄地看着小旗说道:“若草苫下真的是棉被吃食你又如何说?”
“如果没有违禁品,老子给你磕头赔罪!”
“好!”顾小九断喝一声,豪气地掀开了草苫,在火光的映照下,草苫下的物品毫无遮掩地映入了围观者的眼帘,但见那敞开的车厢中,挤满了棉被、酒缸和被油纸包好的熏鸡火腿等物。
虽然东西已经凉了,但是那丝丝肉香仍然透过油纸包的缝隙钻进了巡夜士兵的鼻孔。“咕噜”一声,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在叫唤,凝神细听,还有不少吞咽口水的声音。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顾小九的担心马上就变成了得意,他瞅着小旗,得意洋洋道:“这位仁兄,刚刚是怎么说的?九爷我可等着你道歉呢!”
“这……”小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不甘心认输,指着车上的吃食说道:“你们以公肥私克扣财物,我要向上级禀报,治你们贪污之罪!”
“输了就耍赖,什么德行?”顾小九撇了撇嘴,不屑道:“要告就去告,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是你大爷!”
“你!”小旗被他气得差点爆血管,他丢下火把,麻利地窜到了顾小九跟前,揪起他的衣襟就要开打。
“两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段文瑞见闹得火候差不多了,给一旁的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会意,急忙跳出来当和事佬。拉的拉,劝的劝,总算把两个人给拉了开来。
“军爷们,车上没啥好的,这些熏鸡熏兔给军爷们垫垫肚子吧!”将顾小九拉开,车夫们又取了车上的油纸包给巡夜的士兵们享用。那些巡夜的士兵早就饿了,见到这些吃食,哪里有拒绝的道理,有领熏鸡的,有领熏兔的,手里提着人家给的东西,也就不好意思再查了。
顾小九被段文瑞拉到一旁,小旗也被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哄走了,等一队人消失在夜色中,段文瑞赶忙为车夫们做了部署,让他们连夜赶往北乡,争取在明日俞三礼投降典礼结束前,把北乡矿坑的入口用炸药封上。
周臬台拉着众人一路将会议开到了丑初。
因为太过困倦,大家一回房就放倒了,就连一向喜欢听取下属汇报的萧知府也困得睁不开眼,勉强听过了张侍卫见段广荣的事就去梦了周公。
这一夜,几人辗转几人安眠,好像只一会儿的功夫,天就亮了。
“老爷,该起了。”顾谦在榻上稍稍养了养神,他也不敢睡实,顾安一叫起,他就醒了。
“什么时辰了?”顾谦的眼中遍布红丝,这两天他也熬得不轻。
“已是卯正了。”顾安给顾谦拿来外衣和鞋袜,看到顾谦困顿的模样,顾安不忍道:“老爷,要不您再睡一会儿吧!”
“过了今天,有的是时间睡。”顾谦披衣而起,吩咐道:“顾安,去给我准备热水。”
“老爷,您还要洗澡?”顾安咋舌了,他家老爷以前可没这么爱干净啊!
顾谦瞪眼:“你有意见?”
顾安一缩脖子:“不敢。”
热水泡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顾谦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他有条不紊地穿好衣服,慢条斯理地用过早餐,等一切都收拾停当了,这才轻车简从去了周臬台的下处。
接受俞三礼投降的时刻定为巳初,时间还很充裕,顾谦将昨晚的计划仔细思量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之后,这才安下心,静静地等待起来。
“顾知县,臬台大人请您进去。”周臬台的侍从见到顾谦,礼貌地将他请了进去。
顾谦一进门,就看到周臬台在就着小菜喝清粥,他皱了皱眉,自责道:“都是下官失职,竟然给臬台大人送这种清淡的吃食,请臬台大人恕罪!”
“不关你的事,这是老夫多年的口味,吃些鸡鸭鱼肉反而会积食。”周臬台喝了两碗菜粥,放下碗,用手巾擦了擦嘴,转头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
“好了。”
“那就好,”周臬台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那就等着好戏开锣吧!”
还不到辰时,清江县城的城门内外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听说官军在北乡打了个大胜仗,不仅抄了段广荣的家,还把段家一家老小都抓了起来,就等着午时问斩呢!
还有人说,今日是南乡三当家俞三礼率南乡民众向官府请降的日子,别看南乡乡民彪勇,一听到周臬台的名号,照样吓得屁滚尿流!
一时间,清江城门前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顾谦派去打探消息的差役更是你来我往,络绎不绝。
“看来清江百姓的热情很高啊!”周臬台抚着胡须,满意地笑了。
“都是臬台大人运筹帷幄平乱有方,清江百姓感念臬台大人的恩德,这才有了万民空巷只为一睹大人风采的佳话啊!”萧知府坐在侧首,奉承的话张嘴就来。
周臬台微微眯着眼,像只被顺了毛的猫,神色要多惬意有多惬意:“还是望舟会说话!”
“下官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让臬台大人见笑了。”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受降仪式就正式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