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雪颜当日为月神下封魂针,澹台君言自然知道,因着一己私心,她在月神醒来后命令所有人不许提起钟离雪颜。尽管,钟离雪颜本也是那样交代,可夹杂其中的澹台君言的心思,无法掩映。
到如今,月神为了救钟离雪颜,为澹台君言下了封魂针,封印她一切记忆。
在她茫然无知的时刻,那个人却遭遇生死之境。
而今,岂不就是报应!
月神是在忘前尘的帮助下破开封魂针,澹台君言却是早有谋算。她在被月神制住,无法动弹的时候,拼尽全力,挪动了身上一处大穴。是以,这一套封魂针便有了一个破绽。而今,这一个破绽助她恢复记忆。
可是,又有何用。
又有何用!
“月神,月神!”
凄厉的声音好似山间女鬼,全然不像什么逍遥界的界主,月神庄的夫人。澹台君言直到力竭咳血,才终于抓住亓婉容的手:“快,快把我的封印解开!”
自然不是说记忆封印,这一回,她说的是武功封印。
亓婉容看向幼婷,幼婷点点头:“我进山去请长老。”
“等一下,你带我去。”
仿佛已经恢复冷静,澹台君言从地上站起来,她看着幼婷:“你带我进山。”
昙华的情况如何,此时无法知悉,幼婷而今能做的,唯有护着澹台君言。既然她已经恢复记忆,便该再将她武功恢复。无论如何,她还是逍遥界的界主。
钟离山,西岭千秋的心忽然狂跳不止,他试图压制,却压制不得,无论如何不能稳定气息。
“月神……”
口中念出这两个字,西岭千秋再不停留,运起轻功飞快地向着山峰进发。
古老苍翠的钟离木在山顶千年长存,此时树下有一人,生死不知。
西岭千秋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心神皆震,将速度运到极致,三五步来到月神身边,将他抱在怀里,手中颤抖的去探他鼻息,万幸,虽然微弱,总归还有那半分暖意。
“呵……”
心神放松,面上也显出微笑,西岭千秋握住月神的手,去他脉象,面上刚刚泛起的微笑便僵住了。
传承千年的钟离阁一夕覆灭,这个消息在江湖上迅速传开,比飞鸟骏马更快。
人人都在猜想,是否月神庄将一家独大,可偏偏,月神庄的羽翎卫却如入水之鱼一般,尽皆藏匿不见,而月神庄的各个商铺店面,也纷纷改换门庭。也是因着这消息传播的太快,澹台君言第一时间知道,月神性命无忧的消息。
她本已走到了东起城,知道这消息后,当即调转马头回了月神庄,她要在月神庄里,等待月神归来!
月神却没有归来。
天地苍茫尽皆破开,春暖花开,西岭千秋的心却不曾解冻。
他带着月神,正在去向西岭的路上。
月神杀了钟离仙人,救了钟离雪颜,却搭上了自己。即便是钟离雪颜,在看过月神状况后,也只能留下判词:药石无医。
她是最好的医者,人称医道圣手,她是月神的红颜,若有一丝可能,必然拼尽全力,然而,她做不到。
“钟离姑娘,就算他杀了你师父,那也是为了救你,你不能这样放弃他!”
西岭千秋这样对钟离雪颜说话,那一字一句,不像是劝,倒像是指责。钟离雪颜却不曾色变,只说:“我不行。”
纵然感情至深,可以将杀害师父的仇忘却,但有些事,超过了人的能力。
“他动用秘法,本就是必死之境,又被师父的天下至毒所伤,也是那毒害他功力尽失,才暂时留住他性命,可……”
钟离雪颜望着月神,纵然见过他在生死线上几次徘徊,却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真的会死。
她此生唯一的蓝颜,就要这样在她面前死去,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最绝望的时候,他们同时想到了妖泉。
西岭的妖泉,神秘无比,可解天下奇毒。
但妖泉,唯有女子可以进入。
月神乃茕厄之体,身具阴阳双脉,只要能激发一脉压制一脉,便也能将他当做半个女子。至于那激发压制的方法,自然是合心合意双生交合。
月神清醒的时候,听到西岭千秋与钟离雪颜讨论这个主意,当即便反对,他说自己宁愿就此死去,也不愿将自己当做女儿,与西岭千秋欢好。
西岭千秋伤心难过,却不能如他所愿,执意将他带往西岭。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月神死,只要有一点儿机会,他都不能放弃!
钟离雪颜为月神准备了许多药,能够续命的药,但她自己并没有跟来。此生,能为月神做的,大抵也只有这些了,在昙华,还有许多事在等着她。
月神能不能活下去,而今再不能由她左右,全靠西岭千秋。
已经失去了全身功力,兼之身体虚弱无比,月神压根没有逃跑的力气,便只能任由西岭千秋带着他一路向西。
终于,这一天,他们来到了莫呐山。
莫呐山形状独特,在乃是圆弧状,在山中有圆谷,谷中心便是妖泉。
妖泉四周有毒烟瘴气、怪物野兽,但西岭千秋并不走这里,他在圆弧状的山巅找到铁索,将月神背在身上,一路滑行,进入圆谷中心。
妖泉并不是孤零零一口泉,在泉边还有木屋,木屋里头有变质的食物,显然,前一阵子还有人曾经来过这里。
妖泉神奇无比,但却会吞噬内力,且进入妖泉之后,便不能再次习武修炼,是以武林中人纵然知道妖泉的奇绝,也轻易不会来此。但对于月神而言,此时却已无需顾虑。
他本就被毒药吞噬全身功力,全身经脉又因为动用秘法尽皆受损,此生本已与武道无缘。若能依靠妖泉洗去奇毒,换回一条命,便已经是再无所求。
但这仅仅是西岭千秋的想法。
月神并不是这样想。
他不愿与西岭千秋欢好,他不愿被当做女子。
纵然从小就与别人不同,但在心里,他是男子。是澹台君言口中的“男人”,是她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