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头,潇阳王脚步放慢,正等着她。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尽快找到风六郎是最好。
竹海小筑,就在东城区外。危日城的风光,三个城区皆不相同。靠近雪荣国大荒泽的北城区,气候干燥阴冷,让人难受。靠近大夏国百阴山的西城区,山高路陡,气候燥热。
只有靠近玉国罗苏河的东城区,一年只冬夏二季,十分鲜明。这时节的竹海小筑,正值夏日,风光宜人。众人到了竹海小筑外,见一汪碧潭围拢扶疏花木,潭上小岛呈乌龟形状,并无舟船相通。
众人无解,潇阳王转头道:“春水,放船。”春水闻言,自往潭边小路远去,众人瞧着他背影看了许久,再也看不到他踪迹。就这么等了十来分钟,潭上行来一舟,正是春水驾驶。
解连城脸色冷淡,不曾出声,只有江瑾宣摇了摇桃花扇,笑叹道:“湖上行人潭上舟,百竹风光一肩收。好,很好。”他收了桃花扇,不等众人,先上了小舟。
几人上了小舟,往竹海小筑划去。风七七站在辛九娘身畔,见她脸色暗淡,似乎怀着心事,不由得勾唇一笑:“娘,潇阳王说爹就在小岛上编写《列国传》,你放心吧,一会儿就能看见了。”
风七七对潇阳王信任,不代表旁人也深信不疑。辛九娘脸色不变,凝眉道:“谁知道呢。”小舟靠岸,潇阳王当先上了碎石小路。
众人跟着他,一路往竹海深处走去。走了不过一炷香时辰,竹林中,一座四角飞檐的小楼显现在大家眼前。小楼设计新颖,朱漆簇新,显然修建没多久。潇阳王灭掉玉国不过大半年,这小楼大约也只有大半年的年龄。
风七七微微一笑,瞧着小楼道:“我爹就在里头吗?”潇阳王勾唇:“上一回来看他,他正披着披风,坐在炉前煮雪烹茶。大概,今日天气好,正编撰他的《列国传》吧。”
潇阳王这样说起,大家再无不信的道理。解连城当先迈步,走了上去。小楼寂静,大门敞开着,似乎楼中的确有人。日光洒落在院前空地上,那里一树红梅花,正长着茂盛的枝桠。
约莫冬季,会开出绚烂的花朵。风七七的心一点一点柔和下来,忍不住追了上去。“风六郎,本公子乃回山老叟,你可在?”解连城先喊。
“风大人,西商国江瑾宣前来拜会。”江瑾宣后言。然而,小楼依旧静寂。辛九娘脸色一红,急切道:“六郎?”无人回答她。
风七七心头一跳,飞快上了台阶,跟着众人进了大门。入目,满眼暗红。一地鲜血,蔓延过青石地砖,蔓延过紫檀书桌,泅湿了散乱无章的暗沉纸张。
风七七大惊,飞快四顾:“爹,我是七儿。”
无人回答。众人一时惊惧,纷纷寻找风六郎的踪迹。然,一无所获。满屋鲜血狼藉,满屋血腥气息,某时某刻,此处不知死了多少人,才会有此等惨烈景象。
潇阳王站在大门口,目光冷淡:“本王在竹海小筑加派二十四个护卫,三个杂役,竟然全被屠戮一空。”
风七七闻言心跳如鼓,直直走到了书桌前。书桌上,一座烛台斑斑驳驳,滴下满座烛泪。铺了满桌的散乱纸张最上层,写着规整的《列国传》三个字。
其余纸张,俱是对于列国的论述。这些论述,皆被暗红色的血迹染过,再也分辨不清。
风六郎,显然已死了许久。风七七目光一闪,忍不住拿起桌上的纸张,却见纸张掩盖下的桌面上,赫然正是鲜红的一个潇字。有人以鲜血书写了这么一个字。潇。潇阳王。
风七七一瞬空白。清晰的画面直扑她脑海,仿似某个深夜,潇阳王带着下人冲进来,将不肯服软的风六郎一刀毙命。风六郎临终之时,用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写下潇阳王的名字,期望后来者为他报仇。
风七七认得这字迹,的确是风六郎无疑。她缓缓抬起头,瞧着面色冷漠的潇阳王,倏地手指发热。辛九娘察觉到风七七的异常,慌忙走到书桌前。
一眼见这鲜红的“潇”字,不由得惨叫一声。“六郎!”她啼哭着,猛地冲向门口,冲到潇阳王跟前,试图拽住潇阳王的衣领。
潇阳王轻松避开她,冷淡道:“风夫人,本王攻陷玉国之时,的确将风六郎囚禁于此。但,他说要写书,本王便由着他写书,他说要见人,本王便由着他见人。”
他微微一顿,冷淡道:“本王对他宽宏礼让,从不曾想过要杀他。”不曾想过要杀他,就绝不会真的杀了他。风六郎此番遇害,潇阳王自己也不太明白。
他冷冷转头,对春水道:“速速去查,究竟是谁在动手?”他话音未落,辛九娘已歇斯底里道:“夏夕!你少跟我装蒜,你杀了六郎,又在七儿面前伪装好人。你以为,七儿还会相信你么?!”
她一语骂完,倏地甩出长袖,狠狠抽向潇阳王面门。
潇阳王避之不及,又不敢真跟她耗上,只好原地翻转,躲开她的攻势。辛九娘接连出招,始终不能靠近,不由得扬声道:“七儿,你爹爹被潇阳王杀害,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来替你爹爹报仇!”风七七一怔,迟疑道:“娘……”
“七儿,你若不对潇阳王动手,就不必再认娘了!”辛九娘显然气急,一把抽出腰间长剑斩了过去,口中谩骂道:“潇阳王,你为了蒙骗七儿,将咱们都当猴子耍吗?六郎早就死了,你却还要设这样一个局,引得咱们钻进来!”
众人都看到了书桌上的潇字,再看辛九娘态度,已然明白潇阳王很可能真是在骗人。可风六郎与众人并无太大关系,大家还犯不上为了风六郎与潇阳王为敌。只有辛九娘仍在歇斯底里。
潇阳王匆匆避让,春水与秋霜想要帮忙,潇阳王呵斥道:“不可伤她。”众人已然误会他杀了风六郎,若他再伤了辛九娘,风七七怎么可能原谅他?
只怕,他与风七七的关系就要彻底破灭了。辛九娘双眼通红,不肯像个猴子被潇阳王周旋,不由高声道:“七儿!”她伤不了潇阳王,便指望风七七能将潇阳王杀死。
风七七站在不远处,进退为难。此事尚未定论,辛九娘此番行为,委实太早了点。但,辛九娘是她的娘,辛九娘希望她帮忙,她怎可冷眼旁观。
风七七疾步上前,试图先阻止辛九娘接着打下去。然而,她刚一上前,辛九娘却忽然回转双手,一把拽住了她手臂。辛九娘力气极大,风七七猝不及防,立时被她扯到了潇阳王跟前。
潇阳王本在避让辛九娘手中的长剑,那长剑却不知为何忽然翻转,直直刺向了辛九娘。辛九娘拉了风七七在前,长剑便直入风七七心口。
一剑穿心,风七七和潇阳王都愣了。辛九娘仿似此刻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尖叫道:“七儿……”
风七七捂着心口,踉跄栽倒。潇阳王大惊,忍不住上前:“七儿……”辛九娘狠狠推开他,双眼通红着呵斥:“滚开,你这杀人凶手!”
潇阳王退后,一张脸已然铁青。“广都王,快快,快救救七儿……”辛九娘忙乱中,只记得跟她一起来此的江瑾宣。江瑾宣匆匆上前,慌忙扶住风七七的身子,温和道:“风小姐,你坚持住,瑾萱随身带有太医,立刻宣人为你诊治。”
解连城目光连闪,冷冷瞧着眼前一切,不言不语。春水和秋霜面色阴沉,想要上前帮忙,终是止步不前。
潇阳王背负着双手,目光中只剩下苍白的风七七。鲜血汩汩,长剑不敢取出。辛九娘和江瑾宣就地铺了干净的衣裳,将风七七放平。
江瑾宣的随从匆匆进门,有人上前为风七七诊治。风七七伤到心口,要想取出长剑,必须要剪破衣裳。万幸那太医正是个女人,并无顾忌。
众人匆匆退出小楼,只余辛九娘守着风七七。江瑾宣站在廊下,瞧着潇阳王寒冰一般的面容,淡淡道:“潇阳王,风小姐被你一剑穿心,你以为,风夫人还会将她嫁给你吗?”
辛九娘自然不会。因为他们早已笃定,是潇阳王杀了风六郎。潇阳王冷冷扫他一眼,不屑道:“你以为本王会无聊到请你们来看杀人现场吗?”
江瑾宣桃花扇摇了摇,叹息一声:“咱们相信你有什么用。只要风夫人深信你杀了风大人,你纵使真的没杀,也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是了,他“杀了”风六郎,他还险些“杀了”风七七。而今,七夕节成婚的梦想,怕是再也不会实现了。
潇阳王冷冷走下回廊,站在日光浓烈的庭园中,冷淡道:“再查,一定要查出,究竟是谁陷本王于此境。”
春水躬身应了,匆匆离去。潇阳王补充道:“再查黄珊,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现摆着医术最好的潇阳王和解连城,辛九娘不用,却让江瑾宣的太医插手。旁人没什么好说的,只做冷眼旁观。
潇阳王却怕太医不能治好剑伤,匆匆拣了自己的药材,吩咐秋霜送进去。一日一夜,风七七的命总算保住。
不过,需要静养数月。那长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扎入心口,恰好避过风七七的心脉,不过却让风七七失血太多,伤上加伤。
夜色微凉,风七七醒来,辛九娘坐在床榻前守着她。风七七环视房间摆设,迟疑道:“娘,这是哪里?”她嗓音沙哑,一开口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嗽牵动心口上的剑伤,扯得她肌骨生疼。冷汗倏地窜上她的额头脊背,打湿了她的衣衫。
辛九娘忙扶住她,温柔叹息道:“七儿,这是危日城中的小客栈,咱们已经从竹海小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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