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九娘拿过枕头垫在风七七身后,扶着风七七以一个勉强舒服的姿势躺好,轻声道:“等你养好了伤,娘就带你回西商国月明潭。”
辛九娘离开玉隐城,一直躲在西商国,占了月明潭,成为月明潭的主人。她的那些杀手,都是月明潭中的人,一直对她忠心耿耿。风七七无力多言,瞧着她镇定的脸色,迟疑道:“那爹呢?”
他们离开危日城,那么风六郎呢?风六郎生死不明,下落不明,难道他们就要这样离开?辛九娘淡淡道:“你爹爹定是被潇阳王那个恶人杀死了,只怕尸体早已腐朽成泥,喂了那潭中游鱼。”
风七七无言。辛九娘道:“潇阳王不仅杀了你爹爹,现下又险些杀了你。哼,咱们从此跟他,算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辛九娘气得不轻,风七七欲言又止,终是靠着软枕昏昏睡去。
睡梦中,全都是美人姐姐的脸。风七七仔细看她容颜,果然看出那妖冶中的相同之处。风七七仰起头,眨着眼睛道:“美人姐姐,你就是夏夕吗?”美人姐姐勾唇一笑:“夏夕是谁,比我还美吗?”
风七七呆愣了……再醒来,天色早晴,夏日的危日城风光正好。城中喧嚣,临街窗下,有热热闹闹的歌舞声传来。“多洛克歌舞团,今夜在销金酒楼表演,大家一定要捧场呀……”
仍是那不算熟练的中原话,仍是那些妖娆美丽的波斯女郎,仍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站在装饰鲜丽的马车上招揽生意。“公子,您可一定要来呀,莎娃亲自为您单独表演……”似曾听过的嗓音,甜腻的呼唤着客人。
“公子,上一回您就没来,今夜您可一定要来看呀……”女郎不遗余力的招揽,但那公子似乎不为所动。风七七目光一闪,瞧着远处轩窗,忽然想要起身去瞧一瞧。她试着起身,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她不能乱动。
她微微蹙眉,终是放弃了。静默地躺在床上,静默地聆听窗外的喧嚣。喧嚣中,有人冷冷出声:“本……公子没空。”熟悉的嗓音,霎那间攻城略地,惊雷一般冲入风七七的耳中,使她不由一愣。潇阳王,就站在她的窗下。
大约,他早知道她就在这里吧。不知为何,风七七竟生出这样的想法。房门被推开,江瑾宣含笑进门,摇了摇桃花扇道:“风小姐,你的脸色好看多了。”风七七无力理会他,沉默着。江瑾宣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她身畔,转身道;“瑾宣吩咐人为你熬制了补身汤,赶紧趁热喝了吧。”
女医捧着食盒进门,温顺地送上汤药,又为风七七查看脉搏、脸色,足足看了一会儿,才温和笑道:“风小姐的伤势,应该是无大碍了。多亏了殿下的千年老山参。”
江瑾宣淡然一笑:“老山参留着也是留着,给风小姐服下,才是最好。”女医屈膝,谦和道:“喏。”房中一团和气,风七七低声道:“我想扶着墙壁走一走。”她说话费力,一句话就耗尽了力气。江瑾宣目光一闪,点头道:“也好。”
女医忙搁下汤碗,小心翼翼扶起风七七,沿着墙壁缓慢地移动。风七七伤了几日,活动活动筋骨有助于身体康复,女医不好反对。
一步一步,风七七缓缓走着,脸色平和,心情平和。女医扶着她,恭顺道:“风小姐,您可要到窗边透透气?”窗下,波斯女郎还未走远,潇阳王正在窗下。江瑾宣桃花扇倏地收起,静默无声。风七七并不看他,只垂下眼帘,低声道:“不必了。”
二人已成死敌,岂能当此重逢?若是相见,恐怕也是尴尬。风七七在房中慢慢走着,一点一点恢复自己的体力,目光不曾往小轩窗多看一眼。
江瑾宣桃花扇一展,含笑道:“风小姐若是无碍,咱们再过几日,就先回西商国吧。”风七七冷冷道:“等我伤好,我想要先找到我爹的尸首,再回去流火城。”她并不愿意回去西商国,因为那里于她毫无意义。
就算辛九娘曾在月明潭生活多年,但月明潭终归是异国他。不是她风七七的地方。江瑾宣目光闪烁:“风小姐回去流火城做什么?”他话音刚落,门口已进来绯色衣裙的辛九娘。
辛九娘脸色淡淡,从女医手中接过风七七,温柔道:“七儿怎会回去流火城,这伤势最少修养半年。只有月明潭才是最安全的。”风七七转头瞧着她,她双眼通红,显然正偷偷哭过。
她的目光渴盼慈爱,满满的都是祈求风七七跟随她回去月明潭的心意,让风七七不忍拒绝。风七七扯出一个笑容:“好吧。”
危日城,天气清爽,风光宜人。风七七住在小客栈中,眨眼就是半个月。每日里,风七七总能听到波斯女郎坐在马车上招揽生意的歌声,总能听见窗下辘辘的车辙声。
但,潇阳王的声音,她是再也没有听到过。辛九娘这里并无潇阳王的消息,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辛九娘憎恨潇阳王杀风六郎,杀害她的言语。这些言语充斥着风七七的生活,好似她今生不杀了潇阳王,便不算忠孝仁义。
听得多了,风七七总是不言不语。于是,辛九娘眼含冷泪,唉声叹气,教人难以忤逆。天气渐渐炎热,眼看七夕节到了。危日城的七夕节,热烈繁盛,妓子盗匪们,比过年还兴奋。
毕竟,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好不容易遇上这样儿女情长的好日子,自然分外放纵。七夕节,风七七伤势未愈,与往日并无异样。辛九娘站在轩窗前,对风七七道:“七儿,今日是你的生日,你可想好了,要怎么过?”
风七七一怔,她确实没想过。前一世她是孤儿,根本不知道生日,这一世,她是孤苦哑女,被人欺压了十三年,哪里还能记住生日。她目光闪烁,温声道:“原来,已经是七夕了……”
辛九娘回头,温柔笑道:“可不是,正是你20岁生日。”这时代的男子,到了二十岁便算是弱冠之龄。早就可以娶妻生子,另立门户。
而女子,十五岁后便能嫁人,操持一家生计,生育一堆儿女。似风七七这般大龄的未婚女郎,少之又少。风七七靠着茶桌,不曾多言。“好消息,好消息……”临街窗下,有人边走边喊,欢喜急切。声音传入二楼窗内,清晰明朗。
风七七目光一闪,便听窗下的人道:“城主发了榜文,无论是谁,只要是未婚男女,皆可在城主府领取一对儿喜庆翡翠挂件。”
一对儿翡翠,价值不菲,至少能值当妓子一夜,赌徒一场,盗匪一桩。窗下一时寂静,大约都在听取这人的话。
那人仍边走边喊道:“大夏国潇阳王今日迎娶王妃兰氏,特地八百里加急,往大夏诸城送翡翠挂件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对,赏发未婚男女。”
他哈哈一笑:“咱们危日城虽是三不管,可王爷仁慈,仍送了七百七十七对挂件来。大家快去领取啊。”发福利的时候,大家都不傻,纷纷往城主府去。街巷上立时一空,风七七望着轩窗目光黯淡。
辛九娘转头,冷笑道:“好一个潇阳王,我说他不曾守在窗下当痴心人,原来竟是回去流火城娶亲去了。什么王妃兰氏,不就是那个兰暮容么!”
风七七不言。辛九娘道:“七儿,你的伤势也差不多了,咱们现在就回去月明潭吧。省得跟这些大夏人再打交道!”风七七需要静养半年,此前就答应了辛九娘回去月明潭养伤。
风七七微微一笑,温和道:“娘,我忽然不想去月明潭了。潇阳王现今娶亲了,恐怕是再也不会为难与我。我想回去流火城,毕竟,那里有我开设的武馆,还有我的镖局。”
似这般坐吃山空,实在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她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躲到月明潭去。辛九娘目光一闪:“你若果真不想回去月明潭也行。但是……回去流火城,咱们要第一个杀了潇阳王。”风七七目光一闪,避开她话题,低声道:“你找到爹了么?”
她没见到风六郎的尸首,不肯认为潇阳王杀了风六郎。但,总要有个真正的凭据,证明那人是清白的。“没有谁会喜欢将人带到自己的杀人现场去。”
她如是说。半月前,辛九娘与江瑾宣商议,匆匆在危日城寻找风六郎的尸首。
一过半月,风七七并未听到她的消息。辛九娘眼圈一红,满心苦楚道:“傻七儿,你真的以为潇阳王会放过你爹么?他这一步正叫兵行险招,就是为了反其道而行之,求取你的信任。那日……”
她微微一顿,已是泪如泉涌:“那昏迷不醒,娘派人在竹海小筑下捞了半夜,早就捞到了你爹的尸首……”
“尸体泡涨了像个水牛,娘是怕你难过,所以按住不提啊……”风七七一惊。辛九娘愤然落泪道:“我虽知道潇阳王杀了你爹,但他对你还算情深意重,我原本也没想过这么快取他狗命。”
辛九娘冷冷转头,瞪着窗外:“只是这才半月,他竟回去流火城,行了他的弱冠之礼,迎娶了他的王妃兰氏,实在气煞我也!”
潇阳王这样的态度,摆明了是不给风七七面子。辛九娘生为风七七亲娘,怎能不气愤。风七七冷淡道:“他已经弱冠了?”
辛九娘回头:“他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自然是弱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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