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一路飞驰,董锵锵心里合计:如果让丁海峰现在回去直接见他的团员,万一团员中有情绪激动的人,弄不好会直接把丁海峰受伤这事捅给旅行社,恐怕丁海峰就很难再控制住局面了,往后董锵锵再接手恐怕也不好办,不如让他先在车里等一会儿,一旦老白和乐乐同意帮忙,董锵锵再和丁海峰一起现身,说明缘由,丁海峰的团员就不会因为担心没人管他们而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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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稳稳停在购物村外的停车场,董锵锵扶着丁海峰先上了自己的旅行车,问了他的团员人数和入住酒店后,让他先不要进购物村,在车里等电话,等董锵锵这边搞定再给团员们去电话,免生不必要的事端。丁海峰此刻唯董锵锵马首是瞻,当即满口应允下来。
董锵锵进村后找到老白,把丁海峰的事跟老白大致描述了一遍。老白不置可否地反问道:“你怎么考虑这事?”
“我想接。”望着店内熙熙攘攘的各国游客,董锵锵诚实地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第一,咱们这个团明天就结束了,如果能无缝对接一个新团,不仅咱们的收入会多,我和乐乐的导游经验也能更丰富。第二,他的行程路线咱们都走过,相当于原路返回,不管是行车、参观还是购物,之前的经验正好可以巩固加深,对咱们的业务能力和品牌宣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时间来得及还可以照葫芦画瓢跟上次一样增加新城市增加收入。第三,咱们这么做也算是帮丁一个忙,他如果不接这个团,肯定得赔不少钱给旅行社,留德学生都不容易,刚才电话里你不是也说了吗?能帮就帮一把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嗯,好处讲完了,”老白幽幽道,“再说说你这么做可能碰到什么问题或麻烦。”
“这事最大的麻烦就是他已经没有流动资金了,所以不管是住宿,吃饭,还是车费,这些开支一开始都要咱们垫付。但我想这笔钱应该能从对方团员后期的购物提成中挤出来一部分,最差结果无非就是咱们不赔不赚或者少赔一些。如果真那样,赔的那部分我出,毕竟这事是我揽下来的,我来承担很公平。我保证你和乐乐的导游报酬,不过购物提成这部分我确实无法承诺,只能请你和乐乐看在丁海峰挨了几刀比较惨的份儿上一起再跑一趟,自当游山玩水了。”董锵锵故意可怜巴巴地央求道,“你看行不行?”
这时有团员过来咨询老白购物方面的问题,董锵锵只能微笑地等待老白先回答完别人的问题。
“老董,我有必要提醒你。”老白正色道,“如果要垫资你可得想清楚了,第一,这钱不是个小数,第二,你可能血本无归还要倒贴钱,第三,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个叫丁海峰的之前舍命不舍财,说不定会是个翻脸不认人或者掉进钱眼儿里的小人,如果以后你碰到东郭先生和狼的事可别抱怨,因为这是你自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嗯,这个我知道。”董锵锵点点头,“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
“既然你都考虑清楚了,那我就没什么要说的了。我估计乐乐也不会拒绝你。”老白从展示柜上拎起一条暗蓝色斜条纹领带,左看右看后又放了回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张罗这事?”
“刚才动静不小,可能丁海峰的人已经有知道的了,他受伤开不了车这事肯定瞒不住。我打算让他把我介绍给他的团,我负责开车,他负责导游。比较巧的是,他住的酒店和咱们的酒店是同一家,所以一会儿我可以把两拨人前后脚拉到同一家餐馆吃饭,然后再拉到酒店,只要对付过去今晚,明晚咱们就轻松了。”董锵锵分析道。
“那不是巧,”老白笑了,“那家酒店在罗马是出了名的性价比高,导游能拿到的折扣大,所以只要是做过罗马导游的都会再选那家,这也说明丁海峰和旅行社可能都不是新手。”
由于当天已是众人在意大利呆的最后一晚,所以大家一致表示要吃一顿中餐纪念一下这趟旅行。
吸取了之前在威尼斯吃饭的教训,老白这次先列了几家不同价位的餐馆征求众人意见,众人在价格中优中选优挑了一家人均消费最低的馆子。老白明确表示这家虽有价格优势,但可能众人会无法接受它家的内装。但众人坚持己见根本听不进他的建议,老白也不啰嗦,二话不说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杀奔“罗马印象”酒家。
让董锵锵心情大好的是,蛇头这次终于不再跟着他们了。
去酒家的沿途他看到不少中西餐馆,他认为“罗马印象”就算不是古色古香的中式餐馆,也应该是中西合璧的混合体。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快朵颐一顿,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但当老白将众人领进餐馆时,现实却给了在场的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餐馆大堂约有大几十平,地板铺满了暗红色的瓷砖,不知瓷砖本来就显旧还是许久没有打扫过,看起来脏兮兮的。通过天花板上的破洞能清楚地看到里面已经发了黄的吸音棉。最大的一面墙上贴着一条巨大的毫无造型可言、细节也很辣眼的纸质金龙,其他墙上贴着几幅边角已经破烂的日本水彩画。几张胶木桌子横七竖八地扔在屋子中间,一台老式电视摆在角落的高桌上,看似无休止地循环播放着某部90年代的港台剧。收银员窗口在一面墙上,墙后似乎就是后厨,窗口上方挂的菜品显示器展示了几十种不同菜肴的特写彩图,个别彩图后的灯泡已坏,使得那道菜看起来黯淡无光,仿佛正被其他菜嘲笑,也让人更没胃口。董锵锵抬头观察了一下菜单,价格低得让人难以置信。除了号称自己集八大菜系于一身,口味南北通杀外,店家还重点强调自己的招牌菜是北京烤鸭和佛跳墙。
整个大堂空无一人,既无人招呼他们,也没人在窗口候着。
董锵锵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副画面:一个年长的男人正在厨房的熊熊灶火前汗流浃背地翻炒着锅里的菜,而他的妻子正百无聊赖地站在收银台旁工作,或许她还要兼职招待的工作,而他们的孩子也许正在后厨帮忙剥蒜洗菜。
当所有人都认为老白把他们拉到这里是因为这有他们想要的低廉食物时,只有董锵锵不明白老白为什么要在临走前一天这么做,他刚要问老白缘由,餐馆门忽然被推开,一群高矮胖瘦不等、身着意大利警服的人沉默地鱼贯走进餐馆。
这个场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以至于董锵锵一秒就想起了汉堡的那个夜晚。
为首的一名警察端详了一会儿董锵锵等人,然后转过脸,朝着窗口喊了一声,听起来他喊的像是个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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