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东边徐大夫的院子里，袅袅药香在屋外蒸腾，当一勺一勺的药汁用小银勺喂进秦锦烟嘴里，她的呼吸渐渐趋向和缓，脸色也渐渐有了红润。

　　徐大夫要施针，何晟和林姆妈等在屏风外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何晟拿出怀表打开又合上，只觉得时间从来不曾如此难熬。

　　好不容易，大夫擦着手从屏风后绕出来，“林大娘，幸亏你这次送来及时。你可以进去看看她了。”他琉璃般的眼停留在何晟身上，嘴角露出了然笑意，“这位一定是何行长了。”

　　何晟和秦锦烟的婚姻，整个端城无人不知。林姆妈刚从外地回来，还不了解情况，徐大夫却是知道的。

　　何晟站起身，目光凌厉地盯着徐大夫。

　　徐大夫笑了，他这人虽然年轻，却没有半分这个年纪应有的火气，不温不火、斯斯文文地。何晟问：“锦烟她，为什么会晕倒？”

　　徐大夫说：“行长你不知道吗？”

　　无端地，何晟觉得很反感这句话。

　　原以为一眼就能看透的女人，越来越不简单。他何晟好多年没试过这么没有底气了。

　　幸好徐大夫也没有再问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来，小小报复一下刚才的尴尬，他就娓娓道来：“说起这个，先从秦太太说起。秦太太身子虚弱，因此生下锦烟后就没能再生养。就连锦烟，也是先天不足，从小身子极虚弱的。家父曾经在申城行医，先后为秦太太和秦小姐调理过身体，因此结识了他们一家。”

　　“秦先生又用了西洋人强身健体的法子，教她跳舞，教她体操，因此秦小姐长大之后，体质却比其母好了很多。只可惜好景不长，秦小姐不知受了什么打击，一蹶不振好一段时间，就一声不响地去了美国。等到从美国回来，身子却比之前更孱弱了。那时我已经侍奉父亲回乡养老，秦先生请我跑了申城一趟给小姐调理，我正觉得奇怪，秦先生就跟我说了原委。”

　　“秦小姐去美国之前，曾经寄出几封信给抛弃她的未来姑爷，这件事在她出国之后被秦老爷发现了，父女两隔着大洋都吵起来，秦老爷一气之下断了秦小姐生活费。秦小姐一边打工一边苦苦支持学业，饥一顿饱一顿地，饿坏了肠胃，从此气血两亏，在激动的时候或者饥饿的时候，就会因严重的血糖不稳定头晕。”

　　何晟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往事，但是，那几封信，他是收到过的。

　　当时他正在本家跟几个兄弟斗得你死我活，秦业的背信弃义又雪上加霜，他对秦锦烟怨气冲天。

　　秦锦烟那些信，他看都没看，转手就不知塞到哪个角落去了。

　　到了后来，有了那些莺莺燕燕，又有了顾倩菲，他跟顾倩菲打得火热，压根就没有再关心秦锦烟。

　　只是，再怎么样，秦业也是一方霸主，唯一的千金女儿竟然在异国他乡熬出病来，说出去，又有谁相信呢？

　　——要不是亲眼目睹，就算是何晟，也说什么也不相信的。

　　...